京华潇湘路海底捞火锅店里，我和灵羽面对面坐在位置上。
殷勤周到的服务员已经帮着我们上齐了所有的菜品，小心又仔细地帮我们检查了一下刚才送过来的毛巾是不是还热乎着，确认着我们已经不需要其他服务了，这才鞠了个躬退下去，将私人空间留给我们。
我一边将百叶用筷子夹着放进锅里，一边招呼着灵羽：“羽儿喜欢先吃什么？要不要爸爸帮你放进锅里。”
灵羽此时的脸依然是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坐在热腾腾的火锅旁边感觉太热了，还是因为尽心尽责地赚钱太过疲倦没有恢复过来。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灵羽这才抬起头和我对视着，气呼呼地对着我说道：“爸爸是坏人！”
“我怎么是坏人了？”我很是无辜地问道。
“爸爸是个黑心商人，故意把价格压这么低，还说什么团购要打折优惠，羽儿都快累死了！”即使她尽量表现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但是脸上的娇羞表情还是很明显地显露出来了。
“咳咳，不就是让你多送了两份套餐吗？”我红着脸说道：“所以爸爸也没让你白送啊，这不是带你来吃火锅，好好给你补偿补偿吗？”
“略——”灵羽向我吐了吐舌头，随后便不再这件事情上和我争论，她指了指桌子上尚未开封的菜品，说道：“爸爸，我要吃肉丸子。”
“好好好，爸爸帮你放进去。”
“还要小青菜……还要小香肠……”在美食的诱惑下，灵羽很快就将中午的那件事情暂时忘记了，看着慢慢沸腾的锅底，很是期待地等着。
也许是孤儿院里经费真的不多，所以伙食并不是很好的原因吧？无论是梦雏、嘉儿还是灵羽，对好吃的东西一向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这个时候的灵羽哪里还有“小聪明”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锅里，小手抓着筷子早就在一边准备好出手了，简直就是一个没见过市面的孩子。要是能让灵羽这个小丫头认栽或者被坏人骗走，估计也就是用这种美食诱惑的方式了。
难怪网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男孩要穷养、女孩要富养”。男孩子要从小培养艰苦耐劳的习惯，避免过锦衣玉食和大手大脚的生活，而女孩子则要过精致优渥的日子，免得走上社会后沉醉在纸醉金迷中，被人诱骗。
我在心里不又想着：“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很好骗？毕竟她们的生活条件并不是那么好。”
普通人经常光顾、感觉习以为常的海底捞火锅，灵羽长这么大，应该还是第一次来。别说海底捞不同寻常的热情服务了，即使是来到这种看起来比较精致的餐厅，都让灵羽不由觉得有些畏手畏脚。
如果不是在孤儿院里，而是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有这么一个漂亮又聪明的女儿，家里人一定会非常宠爱她，帮她当成清北大学的苗子来培养吧？
想到这，我不由开始好奇灵羽的家庭情况。
“羽儿。”
“嗯？”灵羽刚刚用筷子去试了试锅里的丸子，听到我叫她，便微微抬头看着我：“怎么了，爸爸？”
“你是几岁去的秋山孤儿院？”
“才不告诉爸爸我来自哪个孤儿院呢。”灵羽以为我不知道她的消息，只是随便乱猜的一个来套取她的地址，便也把水搅浑，试图让我分辨不出真假。接着，她才继续回答我的问题：“5岁的时候去的。”
“咦？那也才在那里生活了不到两年啊？”联想到灵羽现在也才是7岁，和年幼记事时就去了孤儿院的梦雏、嘉儿相比，一定是保留了更多社会的映像，也难怪胆子比她们两个都大很多。
“嗯嗯，不过其实孤儿院也挺好的啦，也经常没有事情做，还能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好多书可以看。”灵羽似乎已经是很满足了，一边小心翼翼地从锅里夹了一颗丸子给我，一边问道：“爸爸呢？好像也没有女朋友，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吗？”
“是啊，自从大学时父母过世后，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好在房子是自己的，工资虽然低了点，但是每日花销也不高，不用很辛苦就可以过得很好。”我接着问道：“你这么晚才去的孤儿院，那之前自己家里的记忆应该还有一些吧？”
“之前的记忆？”灵羽偏了偏脑袋，看着我说道：“是有一些啦。”
“那你原本的爸爸妈妈呢？”
“我都不知道爸爸是谁，从记事起，就是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但是妈妈也对我不好。”灵羽想了想，把袖子拉了上去，她那肩膀上居然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疤痕，就像是一丢污秽落在了白雪上面，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这个是怎么回事？”我不由皱起了眉头。
“小时候妈妈用烟头烫的。”灵羽很是平静地回答我，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不止是这里，身上和背上还有好几个，都是小时候烫的。”
“你妈妈居然抽烟？还家暴你？”我惊讶地问道。
灵羽这才把袖子放下来，脸上显露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抽烟也算不了什么啦，她还X过D呢。”
“那她现在……”
“她现在患了重病，应该在自己租的小屋里躺着吧。”灵羽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像是努力用成人的眼光来看待成人的问题，最后她摇了摇头：“爸爸，我们不说她了好吗？不管她之前怎么对我，但她……她毕竟是我的妈妈呀。”
“你恨她吗？”
“恨。”灵羽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想必是在之前，自己就已经在心里问过自己了。她接着说道：“有时候我也想问问她，既然不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可是每当我想起她病入膏肓的憔悴脸色，我就会想着之前有一次我在家里很饿的时候，她给我带了一个甜甜的白馒头。”
“也许是她已经在外面吃了其他好吃的不屑吃这个馒头，也许是她觉得对我不闻不问导致我饿了这么久心怀内疚，可我总是在心里想着妈妈是不是把这个馒头刻意留给我的，是不是她还关心着我、牵挂着我。”灵羽微微笑了：“听起来很好笑的对不对，爸爸？只有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更多的时候我要像个大人那样才能活下去呀。”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为灵羽的过去感到心酸起来，心中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很不是滋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今天和爸爸在一起真是快乐的一天啊，可以安心当个小孩子，可以撒娇，可以快快乐乐的笑，还可以吃好吃的。要不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话，真的想开口让爸爸收养我呢。”灵羽似乎是想用脸上的笑容掩盖刚才的回忆，对着我说道：“爸爸，汤水好像又沸腾了，我们赶紧吃掉一些，然后再加一些其他的东西进去好不好？”
说着，灵羽就拿起勺子把锅里煮熟的食物往我的碗里捞去。
看到灵羽刻意把话题引开，我也很默契地没有再提有关她家庭的事情。刚才的那些内容和问题都只能算是了解，如果再好奇她之前的事情的话，那就是在揭她的伤疤了。
注意到灵羽刚才半开玩笑地说让我去收养她，我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养成体验馆的规定和奖励。
收集到一定数量的徽章后就可以免写报告，延长体验师身份的时间，还可以将原本白天8小时的体验时间延长到白天晚上加起来的一共24个小时，而且还能突破每次仅能体验一个女儿的限制。总之，每一个福利都让人羡慕不已，不由自主地产生争取徽章的欲望。
而在体验时间结束后，徽章数量累计第一名的人，则是拥有养成体验馆永久体验师的资格，可以任意挑选要体验的女儿，也可以不限时间。现在想起来，这其实就是一个变相收养女儿的资格啊，虽然名义上女儿是属于孤儿院的孩子，但她吃住玩睡都和自己在一起，完全不用顾忌体验时间。
也就是说，除去养成体验馆里社会上、学校里来体验生活的那部分孩子，在孤儿院的那个范围里只要自己想要，就可以把孤儿院里任意一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收养着。
难怪这么多养成体验师都这么在意要拿到女儿的徽章，这简直就是没有女儿的“女儿奴”们最最最想要的福利啊。
现在还是天气最炎热的八月，虽然海底捞里已经将空调开得很低了，试图吸引更多的客户来尝试在夏天吃火锅，但是耐不住热气腾腾的火锅实在是太旺了，无论是哪一桌的客户都吃得汗流浃背，大口喘气。
热情的服务员为我们递了一条又一条毛巾，饮料也加了两三次了。灵羽一边擦擦汗水，一边继续吃着，虽然没有说话，不过满脸都写满了“痛快”两个字。也许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服务吧。
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中午饭点的时间，海底捞的里面吃饭的顾客也并不多。热心殷勤的服务员们更是不会催我们，还贴心地问我们需不需要毛巾、饮料。本着“浪费粮食就是犯罪”的思想，我和灵羽两个人慢悠悠地就着饮料吃着火锅，一直拖到外面的太阳都已经不再这么毒辣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拾东西，走出门去。
一顿饭吃了这么久，再去游乐园已经是不可能了。且不说我们两个肚子都已经饱饱的，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玩那些有意思的刺激项目，时间已经到了四点多，游乐园也该停止检票入场结束一天的营收了。
此时的太阳已经渐渐西去，原本像是大火炉一样的街道也终于有了些生机。来来往往的车辆在空旷的道路上驶过，给站在树荫下等待公交车的人带来一阵阵凉风。
我看了看手机，帮着灵羽整了整飘逸的头发，柔声问道：“羽儿，待会儿你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
“想要去的地方？”灵羽眨了眨眼，问道：“是不是羽儿想要去的地方，爸爸都可以带羽儿过去？”
“嗯，如果可以的话。”
于是灵羽就开始思索了起来，因为她也知道，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赶紧想出来的话，就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选择了。
犹豫了一会儿，灵羽拉着我的袖子问道：“爸爸，待会儿你带我去学校里看看好吗？我……我想看看学校是什么样子。”在她的印象里，学校是一个非常高大上的地方，似乎要托很大的关系才能走进去似的，怕我不答应，灵羽连忙说道：“然后等晚上的时候我带爸爸去看看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和以前住过的地方，这样可以吗？”
“好，那爸爸带你去我以前读过的小学看看吧。”我笑着摸了摸灵羽的脑袋，刚抬起头，看了一眼马路对面，却突然愣住了。
在马路的另一头，我看见了一位年轻男子，脸上洋溢着幸福温和的微笑，而他的左手，牵着的，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大女儿”梦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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